这帖先不谈具体的章牌了,讲讲一些概念性的东西。我发现这个圈子里很多人虽然成天高谈阔论,可是其实根本也不了解章牌是什么,章牌属于什么范畴,章牌的发展历史,等等。所以我希望大家能够对一些基础性的知识进行了解之后再去欣赏章牌、收藏章牌、谈论章牌,这点真的很重要。
我一直收藏外章,基本只在国际市场买章。从一个国际性的视角看当下国内章牌收藏圈子,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中国是个奇异的地方,不管什么东西,只要从国外引进来,几乎没有不变味儿的,比如证券市场,比如足球职业化。
章牌是西方的舶来品,对西方章牌的各个方面进行了解是必须的。有的章友说乒乓球也是舶来品,中国人不是照样玩得最好。中国人玩得好,那也是建立在几个基础之上——首先,你再怎么玩,规则是别人定的,你得按照规矩来;其次,你也不是一开始就能玩的好,还不是得对别人进行长时间的研究和学习,方才逐渐称霸全球?
中国闭关锁国太久了。现在国门虽然打开,但是人心并未打开。只有真正参与过国际交流、了解国外世界的人才能真正明白国际交流的重要性。固步自封、闭门造车,这些词汇真的很可怕。可惜绝大多数国人并不了解。
扯得有点远了。回到章牌上来。有章友问章牌是不是艺术品,我说这是个伪命题。绘画是不是艺术品?它当然可以是——但是我信手涂鸦肯定就不能叫艺术品了。章牌是雕刻的艺术,它具有艺术的属性,艺术水准高的就是艺术品,艺术水准差的充其量也就是个工艺品。有的章友说章牌是批量复制的所以不算艺术品,这个观点是没有任何依据的。版画也是批量复制的,但它在艺术品市场上有着十分重要的地位。而且章牌也不是能够无限量复制的,特别是艺术价值高的章牌,受到模具数量与铸造过程中模具磨损等因素的限制,出品的数量也是有限的。
我之所以把帖子发在这里,第一是因为我对法章的了解甚于其他国家的章牌;第二是因为法国是章牌艺术的中心,法章具有极大的代表性;第三,我相信收藏法章的朋友或多或少都是具有国际眼光的,能够引起共鸣。
我不是艺术专业人士,我讲的这是我了解到的一点知识,希望其他章友能够加以补充。
一、何为“章牌” 何为“章牌”?章(medal)的外形类似于硬币,通常用金属铸造,但无任何支付功能,仅为纪念人物、事件抑或表彰功勋之用。牌(plaquette)则与章基本相同,只不过牌的形状是有夹角的(如矩形、三角形、扇形等)。此外,广义的“章”的定义也可以同时包括章、牌这两种类型。当然,章牌艺术发展到今天,外形千奇百怪,功能也不仅局限于纪念或表彰了。
关于章最早出现的年代,目前学术界比较公认的是15世纪中叶,但人们最初创造这种艺术形式的初衷已无法考证。起初,章的作用仅仅是为王公贵族服务,章牌雕刻也没有成为一项专门的艺术门类,因此章牌雕刻家的地位较低,人们更习惯于把他们看作是工匠或技师而非艺术家。从19世纪中叶开始,章牌艺术在法国逐渐兴盛起来。官方的认可,民间的热爱,现代工业的支持,各类机构的资助,以及一代雕刻大师的横空出世,让这门艺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著名艺术评论家罗歇•马克思(Roger Max)于1899年创立的法国章牌之友协会(The Société des Amis de la Médaille française)成为章牌艺术发展史上的一个里程碑。受其影响,荷兰、比利时、美国等国家陆续成立了类似的章牌协会,章牌艺术在世界范围内得到了高度认可。
二、何为“雕刻”(英文:engraving;法文:gravure) 章牌是雕刻的艺术,但是究竟何为雕刻?其实在汉语里,雕刻和雕塑这两个词并没有严格的界限。维基百科中“engraving”这个词条甚至没有中文的版本。这也就能看出雕刻艺术在中国的尴尬地位了。我不太了解在中国是否把雕刻作为一个专门的艺术门类,而在西方,作为两个平行的艺术门类,雕刻(英文:engraving;法文:gravure)和雕塑(英文、法文:sculpture)是完全不同的。
根据维基百科的英文释义,“雕刻”和“雕塑”的含义大体是这样的:
雕刻,是通常在一个硬质平面上通过雕刻手段进行创作的艺术形式,其创作的表现形式可以是创作的客体本身,也可以是对其创作的模版或雕版进行翻铸或翻印而成的形象;而雕塑,是一种三维空间形象的艺术,其制作手段有雕刻、塑、堆、焊、烧造、浇铸等。这样看来,雕刻和雕塑的区别主要在于:雕刻是平面的艺术,而雕塑是立体的;雕刻这一艺术形式的载体可以是其艺术创作的客体本身,但大多数情况下,其艺术形式的载体是用其创作的客体再制作的形象,比如,雕刻家制作模版,其艺术形式并不是通过这个模版来展现,而是通过由这个模版铸出的徽章来展现的;而雕塑家制作雕塑,其作品和艺术形式的载体就是其制作的这个雕塑本身。
由此可见,钱币、章牌、版画、雕版印刷品都是雕刻艺术的展现。
三、罗马大奖(Prix de Rome) 之所以要专门把这个名词拿出来单独讲一下,是因为章牌艺术黄金时期的法国章牌雕刻家们几乎都是从这个大奖走向艺术生涯巅峰的。
罗马大奖是一种著名的法国国家艺术奖学金,是1663年路易十四在位期间所创立。该奖当时由法国王家绘画和雕塑学院在其学员中经过严格选拔而出,共有四个名额,分别给与绘画、雕塑、建筑和雕刻四个方面最杰出的参与者。获奖者将可以前往罗马,居住在著名的美第奇别墅中三年,并接受意大利著名艺术家的指导。如果学院领导认为有必要的话,留学时间还可以延长。获奖者在罗马期间的所有支出,由法国国王负担。1803年起,增加了音乐方面的获奖者。同时,各艺术种类的获奖名额也增加到两名,第一名仍然可以在罗马留学三年,第二名则可以居留一个相对较短的时间。1968年,该奖进行了最后一次评选。
罗马大奖每年只在五个艺术门类中各评选一个第一名。Jules-Clément Chaplain 、Daniel Dupuis、Oscar Roty、Louis-Alexandre Bottée、Henri-Auguste-Jules Patey、Frédéric-Charles Victor de Vernon 、Charles Pillet 、Hippolyte Lefebvre、Marie-Alexandre-Louis Coudray 、Georges Dupré、Pierre-Victor Dautel、Lucien Bazor这一批章牌艺术黄金时代的雕刻大师全都获得过罗马大奖的第一名,其艺术成就可见一斑。
美第奇别墅:
四、法兰西艺术院 法兰西艺术院(法语:Académie des Beaux-Arts)是法兰西学会的五个院之一,是法国艺术界的权威机构,创建于1803年,是由三个院合并而成的,包括1648年创建的“法兰西绘画雕塑院”;1669年创建的“法兰西音乐院”和1671年创建的“法兰西建筑院”。
法兰西艺术院的院士一共分为八组:第一组绘画;第二组雕塑;第三组建筑;第四组雕刻;第五组音乐作曲;第六组不能分类;第七组电影和声像艺术;第八组摄影。每一组的院士席位都有固定的数量。院士的身分是终身的尊严,一名院士只有去世之后,他所占的席位才能由别人接替。
法兰西艺术院是法国最高的艺术学术机构,在世界上享有崇高的声誉。
我在上文中提到过,钱币、章牌、版画都属于雕刻艺术。版画毕竟是雕刻艺术的主流,法兰西艺术院院士在第四组雕刻艺术共有四个席位,一般情况下其中三席属于版画家,另外一席则专属于章牌雕刻家。章牌雕刻能够在法兰西艺术院拥有一席之地,这足以证明这门艺术在法国的地位和发展程度。而在章牌艺术的黄金时代,章牌雕刻甚至还曾经占有过两席的院士名额,因为章牌雕刻界出现了沙普兰(JC Chaplain)和罗蒂(O' Roty)这两位堪称一代宗师的人物。其中沙普兰因为年长,成就较早,在1881年获得院士殊荣,按照常规,在他有生之年别的章牌雕刻家是无缘院士殊荣的。但是罗蒂的艺术成就实在太高,法兰西艺术院破例将版画的院士席位减少了一席,让罗蒂与沙普兰同列院士之位。罗蒂去世后,这一席名额还是归还了版画艺术界。
曾获院士殊荣的章牌雕刻家及其当选年份如下:
1803 : Rambert Dumarest (1750-1806)
1806 : Pierre-Simon-Benjamin Duvivier (1730-1819)
1819 : André Galle (1761-1844)
1845 : Jacques-Édouard Gatteaux (1788-1881)
1881 : Jules-Clément Chaplain (1839-1909) ;1888 : Oscar Roty (1846-1911)
1909 : Frédéric de Vernon (1858-1912)
1913 : Henri-Auguste-Jules Patey (1855-1930)
1930 : Louis-Alexandre Bottée (1852-1940)
1942 : Henri Dropsy (1885-1969)
1970 : Raymond Corbin (1907-2002)
可惜的是,Corbin于2002年去世之后,章牌雕刻界后继无人,这一席院士名额被版画家Louis-René Berge占据,至今法兰西艺术院再没有出现章牌雕刻家的身影。
一代宗师沙普兰:
一代宗师罗蒂:
我说了这么多,并非要“抑中扬西”。我只是希望大家能多了解一些相关的知识,引发大家自己去思考。当年法国章牌艺术的繁荣对于这个论坛里的很多人来说是无法想像的。一方面大师巨匠辈出,另一方面大众对章牌的需求十分旺盛。人们用章牌纪念婚礼,纪念新生,纪念各种事件,机构、企业用章牌奖励员工,奖励管理层,政府乃至国家用章牌馈赠名流,馈赠高官,馈赠外国元首,整个国家对于章牌艺术的认可和喜爱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究竟是各种有利因素促进了大师的出现,还是大师的出现导致了各种有利于章牌发展的因素的产生,这是个鸡生蛋蛋生鸡的问题,没什么意义。总之,我觉得就章牌雕刻这门艺术来说,它的繁荣需要大众艺术素养的整体提高,也需要大师的出现,两者缺一不可。至于其他的因素,都不过是次要的作用力罢了。章牌艺术和章牌收藏圈子的发展,只有走上一条正确的道路,才会是前景光明的。邮市经过十几年的低谷,至今仍未能翻身,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谨记教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