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姓魏,50岁左右,河南人,早年响应号召,嫁给上海插队的知识青年。落实政策后随老公一起回沪,住在离我家不远的一处小屋,当时来上海时买的,花光了全部积蓄,5万多元。幸好买得早,现在就像这种煤卫6户人家合用的50年代一室户工房,上海也要15万。
可能是生活所迫,阿姨很自卑。老公比他大7岁,已经退休,呆在家里拿800元退休金,整天无所事。阿姨说,老公唯一的爱好是打麻将,一天到晚,赢了就吃肉,输了就骂娘。为了2个刚读大学的儿子,阿姨只能外出打工,当时我在保姆介绍所一眼看到角落里淳朴得要掉渣的她,我理智告诉自己,就是她了。路上,阿姨问我:这么多年轻漂亮有力气的姑娘您不选,为什么要选我个老太婆?我淡淡得回答:我是真的来找阿姨的。阿姨似懂非懂,迷惑的点点头。
阿姨不识字, 整天话不多,但很勤劳,我家里很舒适,大半的功劳是阿姨的。只有说起2个儿子的时候,阿姨的眼睛才会放光,才会挺直她过早被生活压弯的身背。她2个儿子确实有出息,一个在清华,一个是公安大学,我时常在空余时告诉阿姨,待2个孩子毕业时,就是您老翻身日。每当这时,阿姨总会满脸欢笑,就像娇羞的少女憧憬这未来的白马王子,口中确说:我这样习惯了,我不会享受。
一个星期天的中午,我在书房看书,阿姨推开门,我问什么事,阿姨说茶凉了,帮我冲点热的,我说不用,又专心钻进了书中。猛抬头,见阿姨还在,我忙站起,问何事,阿姨支支吾吾,断断续续的描述中,我总算明白了事情的大概。
阿姨的老公要过60岁生日,她一直惦记着,虽然老公说从来没有爱过她(这是阿姨原话)但她还是想像年轻时一样,送老公生日礼物。这天,她去买菜,在菜场看见一个家乡人在卖一件出土文物,她很好奇,看见是一个乌龟陀着八仙祝寿的,她越看越喜欢,当时卖的人说是挖出来的,是宝贝,是国家文物,因为没钱吃饭,所以偷偷卖的,阿姨见是老乡,又是一件祝寿的礼物,就二话没说,当即掏200元买下。回家后和老公说起此事,老公怒道:我过生日你给我买个乌龟,你不是诅咒我啊。当听说还要200元时,大发雷霆,还动了手,摔门而出。阿姨哭了,她小心捧起那个乌龟,对着水龙头整整洗刷了两个小时,才把那些出土的污泥洗刷干净。她说乌龟身后还刻着字,好像是吉祥话,隔壁的小青年说什么大清乾隆年的,她想让我去辨辨真假,顺便问我借一个放大镜。
我无语,这段描述,就是再不懂,我也知道那乌龟必假无疑。我想了想,问:然后哪?后来如何。阿姨说:当时小青年说可能是件宝贝,乾隆年是清代的,二人这么一说,把工房中其他4户人家都引到厨房中,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真,而且一个老头当时就回房拿出500元,要买下阿姨的那个乌龟。就在这时,阿姨的老公不知何时回来了,抱起乌龟就回房了,而且回去又夸了阿姨,说她会买东西,这个乌龟真合适。阿姨对我说:你平时不是喜欢这种古董,能否到她家帮看看,她说她老公不知怎么回事,现在认定那是件宝贝,没有100万不卖,而且也想请我到他家帮忙一起鉴定。
我想了想,是这样回答的:阿姨,其实我也不懂,但我相信那是件宝贝,既然是宝贝,那就当做传家宝吧,好好藏着,不一定要卖钱,放在家中欣赏看看也不是挺好。
阿姨笑了,说就是就是,我也这样想,我老公现在每天要擦洗三遍,越看越是宝,而且要放在隐蔽的地方,说万一给小偷偷了咋办……说完,拿着放大镜开开心心得干活去了。一段人生,一次偶遇,一个普通的家庭,演绎这一段平凡的传说。